貓神七七 作品

殿選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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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初二,殿選之日。

尹馥虞一早便被汀蘭喚了起來,汀蘭先是打來水,細細的伺候尹馥虞洗了臉,又拿青鹽給漱了口,方纔讓她坐在銅鏡前。但見鏡中的人兒螓首蛾眉,杏臉桃腮,豐姿妍麗,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,顧盼生輝,一雙丹鳳眼撩人心懷,回身舉步,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,豔麗嫵媚,即使不上妝也難掩逼人之色。

尹馥虞隻讓汀蘭為她梳了鬆鬆的隨雲髻,再插上一支碧璽雕花簪,踏雪拿了衣裳來,她隻挑了碧綠的翠煙衫,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,外披月白色水薄煙紗,越發稱的是膚如凝脂,嬌媚無骨,清雅動人。

“女兒生得嬌豔,若在濃妝豔抹,隻怕過於出挑惹皇太後不喜,打扮素淨些,更顯清純嫵媚。也好避避風頭,彆當了出頭鳥讓人算計。”

尹夫人聽罷讚許的點了點頭,再三看過,才讓尹馥虞帶著岸芷、汀蘭出了院子,行了拜彆之禮,便坐上了府外去往皇宮的馬車。

隨著馬車緩緩行駛,尹馥虞的內心不由得波濤洶湧。選秀之日,對她而言,是人生的一個重要轉折點。她緊握雙手,心中不斷唸叨著自己的心願和期待。在馬車經過熟悉的街巷時,她不禁想起了,府中的點點滴滴,自己作為嫡長女,自幼在府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父親母親對自己傾注了一生的心血。她輕輕地歎了口氣,心中湧動著感激之情。

岸芷和汀蘭坐在她身旁,默默地陪伴著她,眼神中透露出對尹馥虞的理解和支援。還好,即便入了宮也可以帶著自幼伴自己長大的兩名侍女,岸芷和汀蘭的忠心她從不懷疑,在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裡,能有這樣的陪伴是多麼珍貴的一件事。

窗外的風景漸漸變化,尹馥虞不由得駐足凝望。路邊的小販們笑眯眯地向過往行人推銷著各種商品。遠處青山疊翠,農婦們紮著粗辮在田間侍候農桑,一幅幅如畫般的美景讓她心曠神怡。隻可惜,這樣的美景今後怕是再難看到了。她想象著未來的生活,內心深處卻隱藏著一絲不安。選秀之日,意味著她將要麵對未知的挑戰和考驗。她的心情時而澎湃,時而沉靜,像是一汪湖水在微風中盪漾,起伏不定。

踏入皇宮大門,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氣迎麵襲來,四處是秀女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天。她們身材矯健,或豐滿如燕,或柔美如柳,春色無邊。此番各地舉薦的秀女共計32名,各自攜帶著丫鬟陪伴,雖未見人數眾多,但已將整個院落裝點得莊重華美。

尹馥虞靜立其間,細細打量著周圍的秀女們。她們神態各異,有的愁眉苦臉,有的意氣風發,也有的麵無表情。她剛注意到一個女子一直凝視著她,當她發現後,那女子微笑著向她走來。

走近後,尹馥虞才發現,這女子竟然也是個絕世佳人,與她的氣質迥然不同。女子皮膚白皙如雪,彷彿出水芙蓉,淡掃蛾眉,身姿苗條婀娜。她身穿淡紫色衣裳,繡有梔子花朵,肩披白紗,頭梳墮馬髻,斜插淡紫玲瓏簪。她步履輕盈,婷婷嫋嫋,如行雲流水,清風拂過,如仙子般忘我。若說尹馥虞如豔麗芍藥,那麼這名女子便是幽蘭幽香。

“姐姐,我是柳如眉,今年十六,家父是戶部尚書柳湧。今日一見,便祝姐姐殿選順利。”柳如眉施禮道。

尹馥虞笑容盈盈,伸手與柳如眉握手,觸感細膩光滑,“柳如眉,妹妹有禮。我姓尹,名馥虞。”她微笑著,“妹妹小我一歲,從今以後,你我姐妹齊心,共渡殿選之艱。”柳如眉點頭應承。宮門深似海,防人之心不可無,但表麵上的朋友嘛多多益善,總比樹敵來的好,汀蘭也和柳如眉的侍女子踏雪相聊甚歡。

正當兩位少女悠閒交談之際,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。遠望過去,一位身著紅色宮裝的女子正推搡另一名女子,口中嚷嚷著:“你算什麼東西?你的父親隻是我父親的一個下屬,你以為入選殿選便能與我們平起平坐嗎?宮中的淑妃可是我的表姐,你能與她相提並論嗎?”尹馥虞與柳如煙聽罷往人群中走去。

尹馥虞心裡一陣厭惡,此女太過嬌縱,又收不住性子,隻怕在宮中也呆不久,再看此女,倒也有幾分姿色,生的一雙杏眼,嬌憨可愛,但若與柳如眉放在一起,便立馬低了幾個檔次。

再看地上的那名女子,正低聲哭泣著,髮絲雖然散亂,但卻不掩其清麗之姿,她的五官生的極其小巧,櫻桃小嘴不點而朱,十分惹人憐愛,正想著要不要管這閒事,縱然她父親權傾朝野,但若此時樹敵,隻怕得不償失。

正猶豫著,突然間,一隻手伸出,狠狠地拔掉了她頭上的髮簪!尹馥虞隻感覺到一陣劇痛,隨即她的髮髻鬆散了下來,長長的髮絲如黑色的雲朵般飄灑在她的肩膀上。她本能的轉身看向離她最近的柳如眉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憤怒,但柳如眉一臉驚愕和惶恐,不停的擺手說道“姐姐,不是我,不是我。”正猶豫著,突然間,一隻手伸出,狠狠地拔掉了她頭上的髮簪!尹馥虞隻感覺到一陣劇痛,隨即她的髮髻鬆散了下來,長長的髮絲如黑色的雲朵般飄灑在她的肩膀上。她本能的轉身看向離她最近的柳如眉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憤怒,但柳如眉一臉驚愕和惶恐,不停的擺手說道“姐姐,不是我,不是我。”

“皇宮深處,天子腳下,豈容你等肆意妄為!”一位嚴厲的聲音打破了寧靜。訓導姑姑現身,伴著兩名嬤嬤,她嚴肅地警告道:“你們皆是來自各地的佳麗,待會兒將要麵聖,若是在我麵前鬨事,我會懲罰你們,彆想在皇上麵前掉腦袋!”聽罷,那兩名女子立刻躲到人群後麵,生怕被訓導姑姑處罰。

來不及管是不是柳如眉所為了。尹馥虞一襲黑髮披散,心中反覆思量,上前向問心姑姑深深行了一禮:“姑姑萬福,小女尹馥虞,家父是當朝宰相尹明臣,剛纔兩位妹妹有些爭執,小女本想從中調解一二,恐再生事端擾了宮裡主子們清靜,但髮髻被人趁亂拔去。想勞煩姑姑行個方便,可否引小女到鄰近宮室梳洗一番。不至於待會兒殿選小女儀容不整汙了聖目。”

問心見她謙遜周到很識禮數,欠身回了一禮:“原來是宰相家的小姐,尹相位高權重,小姐您是待會兒第一批殿選,名單已定不容更替,鄰近有宮室可供小姐梳洗,但女子梳髻動輒一個時辰有餘是萬萬來不及的,小姐當另作打算,請隨奴婢來。”

問心引尹馥虞到鄰近一無人宮室,室內銅鏡、髮梳一應俱全,由差人打來一盆熱水,送來茉莉花髮油等物。剛踏入宮門半步便有人等不及了,尹馥虞對著銅鏡中豔若桃花的麵容喃喃道,就這麼怕我入選,以至於眾目睽睽之下都不惜動手麼。來不及梳髻,如何是好,若是披頭散髮,不能入選尚在其次,隻怕父親母親都要落個教女不善的罪名。忽然間,想起農婦侍桑的畫麵,一計上心頭。

“能否勞煩姑姑,為我取來與我今日衣衫相配的緞帶。馥虞能否參加殿選,全仰仗姑姑玉成了。”尹馥虞起身一拜,問心急忙將其扶起。“小姐何出此言,小姐髮髻散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,若是耽誤小姐殿選,問心萬死難辭其咎。問心這就去取。”

我朝女子,服飾、髮髻皆效仿漢唐之風,女子多梳高髻或梳一半髮髻,另一半披散在腰間。問心很快取來一條白玉嵌珍珠緞帶。既冇有時間梳髻,尹馥虞便效仿農婦,將頭髮辮成粗辮。為增秀美,將緞帶辮在其中,又不似農婦般使粗辮直直甩於身後,而是繞過左肩,使其搭在左胸上。在辮子尾部用緞帶紮一個雙層蝴蝶結,如此,清新脫俗,又不失清純之美。

“小姐,該您候選了,來不及再從東華門入,請隨奴婢來,咱們穿過這片宮室直接到儲秀宮。”說罷,問心引著尹馥虞一路穿廊走道,不一會兒便到了儲秀宮。

尹馥虞跟隨著問心姑姑來到了儲秀宮,這裡氣氛莊嚴肅穆,一派宮廷的肅穆氣息。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問心姑姑的身後,感受著身旁宮女們的目光,心中不免有些忐忑。

“宣宰相尹明臣之嫡長女,尹馥虞,覲見。”首領太監尖銳的嗓音傳來。

隨著一聲宮門的輕響,她踏入了儲秀宮的大殿。俯身,跪,叩,“臣女尹馥虞拜見皇上、太後,皇上、太後萬福金安。”尹馥虞抬著頭,卻眉眼低垂,她的目光隻能望見,在殿堂的中央,一角明黃一角和一角黑金色衣袍。

威嚴氣息讓整個殿堂顯得肅穆莊嚴,如炬的目光正審視著自己。太後眉頭微微一挑,她問道:“尹氏馥虞,今日殿選,你為何標新立異,梳著不同尋常的髮髻,是否為了引得皇上側目,學了狐媚惑主那一套啊?”

尹馥虞緩緩跪倒在地,深深地向太後行了一禮,隨即說道:“太後孃娘,臣妾的髮型之所以與眾不同,實乃源於臣妾對農桑之道的理解。”

太後聽到她提及農桑之道,微微一怔,示意她繼續。

尹馥虞繼續解釋道:“本朝重農桑,臣妾常聽家父談論農桑之事,陛下登基後輕徭薄賦、卸甲歸田,太後身為六宮之主母儀天下年年到京郊行親蠶禮為天下女子之表率,太後與皇上更是每年向上天祈求風調雨順使得百姓安居樂業,故陛下登基幾年來年年豐收、國泰民安。臣女一介女流,雖不能替國家效力為太後皇上分憂,作為臣民卻也該將太後、皇上恩德銘記於心,故不願費時梳高髻,時時似農桑婦紮辮,倒也輕鬆自在,也好提醒自身,溫良恭儉讓,樸素、節儉乃為女、為婦之道。”

太後聽罷,眉頭微微一挑,顯然對尹馥虞的話頗為滿意。她笑了笑,說道:“想不到,一個閨閣女子亦能對皇上的仁政和哀家的持家之道有如此深的感悟,是個好孩子,尹明臣教女有方。宮中女子不僅應該修飾自己的容顏,更應該懂得感沐皇恩。你的一片孝心哀家已經得知,隻是宮中日子還長,規矩繁多,倒不好為你一人破了例,你日後還是和其他姐妹們一道,梳宮髻罷。”說罷,看向皇帝一眼,嘴角的笑意止不住。

皇帝心領神會:“不愧是尹家的女子,果然是有見識。花馥競新,虞美人顏。朕必不叫你明珠暗投啊。”

“宣宰相尹明臣之嫡長女,尹馥虞,賜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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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是第一批殿選,不知其他人情況如何,得了玉便得返回家中。引路的太監說,一屆秀女中,中選幾人,誰人什麼位分居哪個宮室,回家耐心等待幾日,聖旨一到便知。想到還有幾天和父母親團聚的日子,尹馥虞心中一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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