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56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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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楊憲可以與淮西作對,這在老爺子的默許之中。”

“而出身檢校的楊憲,也應該明白這一點。”

“但他卻轉身投入了浙東,甚至成了劉伯溫名義上的弟子。”

“並且對於淮西,也不再是製衡之勢,而是妄想將中書省化作自己的一言堂。”

“再加上小明王之死,所以老爺子再也容不下楊憲。”

“便在洪武三年,楊憲剛剛升任中書省左丞的當月,將其誅殺。”

似乎是察覺了朱棡眼中的譏諷,朱標這才輕聲出口道。

“冇錯,那我問你,浙東與江南的先生們,除了是我大明朝的官員,還是哪一朝的官員?”

聽完朱標所述,朱棡又是看向朱標問道。

朱標聞言,臉色微變,眼中更是閃過一抹難以置信之色。

“元。”

良久後,朱標方纔輕輕吐出一個字。

冇錯,就是元廷!

因為不管是浙東先生,還是江南文官士族,皆在元廷做過官。

而且就連劉伯溫,也曾在元廷為官。

甚至朝廷上的大半官員,都曾在元廷做過官。

那此時,朱標豈能想不明白朱棡的意思。

小明王之死,固然涉及正統之爭,但隻要朱元璋還未曾開口,那這便是等同於謀逆的大罪。

而且這件事若是爆出來,那與此事相關的所有官員,都將難逃九族儘誅的下場。

畢竟此時的大明,已經不似初年那般窘迫,也不可能因為官員短缺的原因,就對他們網開一麵。

“的確是元廷。”

“那你為什麽不想想,如果小明王不死,而老爺子受禪於小明王。”

“那元朝的法統就將不複存在,因為小明王的韓宋政權,雖然是偏安政權。”

“但始終是源自於宋統,那這些在元朝做過官,又或者祖上曾在元廷做過官的,如何自處?”

“所以老爺子隻要不從小明王那裏繼統推翻元廷,反而是如今日這般直接稱帝。”

“那這群曾經在元廷為官的文人,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在我大明為官。”

“否則一旦出現變故,老爺子隻需一句話便能將他們摁死。”

聞言,朱棡也是思索片刻後,方纔開口道。

“所以楊憲以小明王之死,作為投名狀,從而親近浙東、江南。”

“至於廖永忠,從頭到尾,都不過是楊憲手中的棋子。”

“而我現在也想明白了,廖永忠為什麽會選擇弄死小明王。”

“因為廖永忠足夠忠。”

朱標的拳頭又是緊緊攥起道。

“的確是足夠忠。”

“而且楊憲乃是檢校出身,也就是老爺子的近臣。”

“再者殺死小明王,豈能讓老爺子親自開口?”

“那誰去找廖永忠才最為合適?”

“隻能是楊憲。”

“所以廖永忠壓根不會懷疑楊憲。”

朱棡也是接過話茬,仍是道。

“嗯,而且那時還未開國,所以縱然是淮西與浙東、江南之間,多有摩擦。”

“但也不會演變成之後的針鋒相對,一切都還是以為老爺子定鼎天下為重。”

“再加上楊憲本就與廖永忠有舊,所以隻要楊憲開口,必然極具說服力。”

“畢竟淮西勳貴從一開始,便主張讓老爺子脫離小明王韓林兒。”

“更何況即將開國,那老爺子想殺了小明王,所以這在廖永忠看來,也是實屬正常。”

“那以廖永忠對於老爺子的忠心,確實能乾出弄死小明王的事。”

對此,朱標也是點了點頭,繼續看向朱棡道。

“說實話,楊憲真的很聰明。”

“若不是昏了頭,胡惟庸還真不一定是楊憲的對手。”

“畢竟這場針對小明王韓林兒的必死之局,楊憲不僅交好了浙東、江南,更是將自己從中抽身。”

“而以廖永忠兄弟為老爺子立下的赫赫戰功,又是開國功臣,那最多就是個揣摩聖意的罪名。”

朱棡仍是點頭道。

“不會死,甚至因為自己立了功。”

“那即便是明麵上的懲罰,也最多是一時的。”

“因為在廖永忠看來,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老爺子。”

“而且即便是廖永忠真的能想明白,他也冇膽子去找老爺子對峙。”

朱標輕輕點頭道。

這也難怪,徐達將朱棡與朱標譽為年輕一輩的領軍者。

而也僅僅是隻言片語之間,便足以將當年小明王之死的真相,完全覆盤出來,這份才智,當真是恐怖!

“所以老爺子可以錯殺功臣,但卻難以看出文臣的禍心暗藏。”

“那廖永忠就不能死,至少不能這般窩囊的死。”

朱棡的嘴角終於勾起一抹笑容道。

“早朝以後,我會差人將廖叔叔請去禦書房,你作陪。”

完全想明白以後,朱標的眼中也是閃過一抹複雜之色道。

“喲,又開始稱呼廖叔叔了?”

“怎麽不叫廖永忠了?”

朱棡聞言,倒是有幾分玩味的看向朱標道。

畢竟就連朱棡都冇想到,你朱標這個濃眉大眼的傢夥,也能這般雙標?

還未覆盤小明王之死前,一口一個廖侯,一口一個廖永忠。

而這剛剛覆盤完,朱標便是瞬間換了稱呼,改稱為廖叔叔?

好好好。

老朱家都喜歡這麽玩,是吧?

“若廖永忠真是欺上瞞下,那為了老爺子,我當然不可能放過廖永忠。”

“可要是若我們所想的這般,廖永忠不過是楊憲手中的棋子,那我會向廖叔叔奉茶謝罪。”

麵對朱棡的玩味笑容,朱標還是一本正色道。

“太子奉茶謝罪?”

對此,朱棡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之色道。

“太子為何不能奉茶謝罪?”

朱標仍是點頭道。

“那便隨你。”

朱棡不在意的攬過朱標的肩膀笑道:“但可別給廖叔叔嚇壞了。”

“不過自從你的奏章救下廖叔叔以後,廖叔叔便是與宋國公,還有衛國公走的很近。”

而對於朱棡的陰陽,朱標並未在意,反而是瞥向朱棡輕聲道。

“淮西勳貴那個走的不近?”

可朱棡隻是擺了擺手。

“走吧,該上朝了。”

對此,朱標看向緩緩打開的宮門,並未再多說什麽,隨後便是率先踏出一步道。

“走吧。”

朱棡也是點了點頭,跟上了朱標的步伐。

而朱棡自然明白朱標想說什麽,但最終還是未曾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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