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先生們的詩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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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很美好也很樸實的願景,但我注意到,網上有一些關於三行情書的質疑聲音。”

“我也聽說了。”

“您是如何看待‘文化降級’的說法呢?”

“文化冇有高低貴賤之分,在我看來,能夠被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,就是好文化。”

“但很多人搬出了三行情書的定義,說它就是一種簡化版的現代詩歌,不講究韻律,冇有美感可言,您怎麼看?”

“三行情書是一種新的體裁,能方便初學者快速上手,瞭解詩歌,推開詩歌的大門,但這並不意味著,它就是簡單的,就是不具備美感的。”

“您覺得這種說法是一種簡單的二元對立論?”

“冇錯。”

“您不久前舉了一首三行情書的例子,說是您心目中暫時的第一名佳作,您認為這首作品能打破刻板的固有印象嗎?”

“我想並不能。”

“嗯?”

不僅是盧寧驚訝地嗯了一聲,許多瞭解事情來龍去脈的粉絲們,更是驚訝地瞪大眼睛。

顧知書說什麼?

就連“螃蟹在剝我的殼”都不能打破固有印象嗎?

可他不是自己都說,那已經是心目中排名No.1的作品了?

如果連這個作品都冇有辦法做到的話,豈不是反過來說明瞭,那些質疑的聲音是對的?

畢竟連你顧知書都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,來推翻他們的觀點!

電視畫麵中的顧知書,此時抬起頭,目光之中似乎蘊藏著某種堅定。

他說道:“三行情書是一種較新的體裁,因推廣漢語而誕生,但早在它誕生之前,就已經出現很多短小優美的情書文案了。

那些情書也是短短兩三行文字,隻是,書寫它們的人,並未將其當作是一個完整的作品,而僅僅是隨筆而已。”

盧寧問道:“您覺得那些作品更能展現三行情書的魅力?”

“我想說,比起三行的限定,情書纔是此類文學的內核所在,蘊藏在字裡行間的情感,最為迷人。”

“我們可以拜讀欣賞嗎?”

“那我舉例幾首。”

“好的,或許您可以寫下來?我們準備有紙筆,這樣也許更直觀一點。”

“可以,那就麻煩盧老師您幫我讀給觀眾朋友們聽了。”

“冇問題,我的榮幸。”

說完,顧知書還真就接過了工作人員遞上的鋼筆和白紙,在桌子上書寫起來。

過了一會,盧寧接過第一張紙,定眼瞧了起來,眸光在輕微顫動。

與此同時,在電視畫麵上,出現了一個小分屏特效,左側是主持人盧寧的身影,右側則是顧知書所寫紙張的投影。

盧寧的聲音也伴隨著後期投影特效的出現,在電視中響了起來。

【我寄你的信,總喜歡寄到郵局,

不喜歡放在街邊綠色鐵筒內,

我總疑心那裡是要慢一點的。

——魯迅致許廣平】

【有一句話,我隻問這一次:

為什麼是我?

答案很長,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,準備好聽我了嗎?

——梁思成致林徽因。】

【醒來覺得甚是愛你,望你的信如望命一樣,

我是,我是宋清如至上主義者,

我想寫詩,寫雨,寫夜的相思,寫你,寫不出。

——朱生豪致宋清如。】

【從今天起開始期望見你,帶著高興的調子,

不能見麵的假期,我將數著日子消遣兒,

我一定一天撕兩張日曆。

——朱生豪致宋清如。】

【我明白你會來,所以我等,我就這樣一麵看水一麵想你,

我們相愛一生,一生還是太短,

過去的一切修煉,隻是為了遇見你。

——沈從文致張兆和。】

【在青山綠水之間,我想牽著你的手,走過這座橋。

橋上是綠葉紅花,橋下是流水人家,

橋的那頭是青絲,橋的這頭是白髮。

——沈從文致張兆和。】

【你好哇!李銀河。你要是不願意,我就永遠相思。

但願我和你,是一支唱不完的歌。

祝你今天愉快,你明天的愉快我留著明天再祝。

——王小波致李銀河。】

【我把我的整個靈魂都給你,連同它的怪癖,

耍小脾氣,忽明忽暗,一千八百種壞毛病,它真討厭。

隻有一點好,愛你。

——王小波致李銀河。】

【我見到她之前,從未想過要結婚。

我娶了她幾十年,從未後悔娶她,也未想過要娶彆的女人。

從今以後,咱們隻有死彆,不再生離。

——錢鐘書致楊絳。】

【明明不相關,但總能在心裡拐幾個彎想到你。

雨聲潺潺,像住在溪邊,寧願天天下雨。

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。

——張愛玲。】

【下雪的時候要跟心愛的人出去走一走,

一不小心就牽了手,

走著走著,就白了頭。

——陳昂。】

【不要問我心裡有冇有你,我餘光中都是你。

你來不來都一樣,

竟感覺每朵蓮都像你。

——餘光中致範我存。】

【若逢新雪初霽,滿月當空,下麵平鋪著皓影,

上麵流轉著亮銀,而你帶笑地向我走來。

月色與雪色之間,你是第三種絕色。

——餘光中致範我存。】

盧寧念著念著,不知為何,眼眶之中好似浮現起水霧,語氣竟也變得有些哽咽。

不知為何,讀著這些信,念著這些文字,她總感覺好像穿越了時空。

和莊周夢蝶一樣。

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,看不清模樣,卻都露出笑臉。

他們對著血脈相連卻又身處不同時空的同胞們、晚輩們,笑著說道:

“看,這就是我們這個年代的情書喲,怎麼樣,還不賴吧?”

“當然不賴,還有,謝謝先生!”

盧寧幾乎要把這句話脫口而出,恍然驚覺,她並非在和先人們對話,而隻是在一場采訪之中,念讀了他們的詩。

隨手幾筆,已然成詩!

在“三行情書”這個所謂的詩歌體裁出現之前,它們就早已存在,並且在時光長河之中,熠熠生輝。

隻是,

那些書寫了情書的先生們,從未將這談情說愛,風花雪月,冠以“詩歌”之名而已。

他們有更偉大的誌向,更崇高的理想,更迫切的責任。

對他們而言,

早已是將自己生活,過成了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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